出過兩次外景，轉了 PERM, 遇上做 RA 時教過的學生。看了兩場方大同，感動得不知道應該說甚麼好。在那裡看到那個人，多年不見，風采依然。我們總算一起聽過〈蘇麗珍〉。電影節月中開始，看了很多電影，也看了活地阿倫的正場，還有小津侯孝賢杜魯福 Julie Delpy 的影碟。在腦中出現過一些可拍成電影的場面。隔著玻璃，說再見。

mad about you, khalil!



曾經以為，我們的重逢一定很轟烈。但當我真的看見你，心情倒是很平靜。想不到交叉點竟然是方大同演唱會，而不是任何一齣曲高和寡的電影。那樣平常、入世，才比較接近現實生活吧。最初不想被你看見，只是因為我的狀態實在很差。人很胖，又很累。不過，一個人在影碟店內轉了一個圈後，又覺得沒有甚麼大不了。看見也好，看不見也好，反正已經是過去。我們都要向前看，努力生活。同伴來了便進場，沒有甚麼要留低。

又不是楊過與小龍女，即使是周慕雲和蘇麗珍，故事其實也不可能續寫下去的。電影節期間，一個人看了《一奏傾情》。意料之外的，我以為自己會愛煞這齣戲，但結果它並不特別感動我──我只是很明白那種偶然相遇的美好。與其勉力要故事延續下去，不如將一切留在心上。我由衷的想。

情懷不會倒退。

五年了，你的臉不再繃緊，眉頭也不再猛皺。反正依然好看，卻難免給我一種陌生的感覺。Ｌ說過，你和我都是那種不會改變的人。但今日我真的感到，你改變了﹕成熟、大方，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那時候你寫的日記，我依然好好保存著。雖然，我已經很久沒讀過。那個憂鬱的你、那個混亂的時代，已經不復存在。當然，你也有你的苦惱和悲傷，但我相信，今日的你一定擁有力量去面對。我不再擔心。我們也可以繼續自己的軌跡，好好生活。

來聽方大同的歌，相信愛的美好。至少，我們一起分享過他的歌聲。我相信，那已是我們，最好的時光。

工作關係，又回到幾曾熟識的九龍塘。我在附近兜了幾個圈，才找到搬遷了的小巴站。下車，到達畫室，用一隻視力正常的眼睛，做訪問、拍照片。不過是為了呈現現實，構圖仍然有待改善。考察後，一個人在外吃午餐，我最愛的扁意粉。回到公司，大量瑣碎雜務等著我處理，顧此失彼。直至黃昏時份，才有時間專心寫額外的外景稿。那正是我有興趣的藝術領域，但要從排山倒海的資料中找到根據，提綱挈領，也不是不困難。我正在努力學習。埋手工作之際，那個人有時也會匆匆走過，讓我分神。看他腳步急促，背微曲，他也有他的正事。所以根本不可能停下來好好說話，連眼神交流也不必了。工作大過天，我不想再萬箭穿心。又或者，只是因為沒關係──既然不明白，就甚麼都不好說。

父母從不過問我的選擇。他們不曾干涉我喜歡甚麼，只會鼓勵我建立自己的判斷力。如果我想得到甚麼，憑自己努力爭取也就可以。他們會教我明辨是非黑白，但卻不會因為我做錯事而放棄我。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我只能做自己相信、自己認同的事。因為想得到別人喜歡就去做一件事，我做不到，也做不好。

這就是任性嗎？

我當然知道，攻心有用。對甚麼人說甚麼話有怎麼樣的效果，也略知一二。但我就是這麼固執，希望別人接受完完全全的自己。你可以說，我這個人懶惰、任性、不修飾，但生命是我的，在我只能活一次的生命中，我只想做自己。我喜歡這樣的自己；我也相信有人喜歡這樣的我。

為我好，不是把你認同的價值加在我身上，也不是要我去學所有人都做的事。我不想變成任何人。就算所有人都會因為你的好而喜歡你，我也只希望做我。真的為我好，請尊重我的選擇，請給予我空間、自由，不要嘗試改變我，那讓我覺得很不自由。

我很清楚，像我這樣挑剔、麻煩、不受控的人，路不會平坦，所有人最後都會走。但你到底明不明白，這就是我，我是很喜歡這樣的自己的。

今時今日，這首殘忍但真實的歌，仍然深深觸動我。

朋友已走　剛升職的你　舉杯到凌晨還未夠　用盡心機拉我手
纏在我頸背後　說你男友有事忙是藉口　說到終於飲醉酒
情侶會走　剛失戀的你　哭乾眼淚前來自首　寂寞因此牽我手
除下了他手信後　我已得到你沒有　但你我至少往後　成為了蜜友

閉起雙眼你最掛念誰　眼睛張開身邊竟是誰
感激車站裡　尚有月台能讓我們滿足到落淚
擁不擁有也會記住誰　快不快樂留在身體裡
愛若能夠永不失去　何以你今天竟想找尋伴侶

誰也會走　剛相戀的你　先知我們原來未夠　借故鬆開我的手
藏在貼紙相背後　我這苦心開過沒有　但試過散心旅遊　如何答沒有

閉起雙眼我最掛念誰　眼睛張開身邊竟是誰
感激車站裡　尚有月台曾讓我們滿足到落淚
擁不擁有也會記住誰　快不快樂有天總過去
愛若為了永不失去　誰勉強娛樂過誰
愛若難以放進手裡　何不將這雙手放進心裡

時間會走　剛失戀的我　開始與旁人攜著手　但甚麼可以擁有
纏在那頸背後　最美麗長髮未留在我手　我也開心飲過酒

（變了的臉，出於起伏。不是我太敏感，一切只是太熟悉。逝去的，一再回來。）

凌晨時份，扳下燈掣，看電影。有時只渴望從光影之中更加認識你，認識自己。在城市中穿梭，幾乎每格菲林都會出現車廂、月台、咖啡店。男女主角坐在一起，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想來甚至比起我們說過的，更加少。

年輕的你，一定不知道讓我好生傷感的〈人來人往〉。你聽美式搖滾，smells like teen spirit.

但年華沒有阻隔，我們再次坐在一起。那夜，你掏出照片（可愛的笑臉），我便問起你穿校服的樣子，像不像今天的七歪八倒呢？你拿出播放器，跟我講起那些艱澀的電影，分享自己的觀影歷史。你的雷奈。我的杜魯福。那裡還有柔情的北野武，夏天、海、啞巴和滑浪的故事。

他記錄鐵路廣播的聲音。她從一盒錄音帶追尋一個如謎的男人。不一樣的電影碎片，說著似曾相識的故事。光影留情，你留下來。你留下來，好不好？

轉身的時候，我給你叮囑。隔著一塊玻璃說再見，想起你說過的疏離。其實我並不是不明白，你已經習慣一個人。只是，隧道盡頭還是閃現隱約的光芒。我想，你是明白的，像明白寺山修司塔可夫斯基奇斯洛夫斯基一樣。雖然我只懂得向著海岸奔跑的杜魯福。

路軌交錯，他和她曾經錯失在各自的車廂中，來到最後，她從睡夢中醒來，帶著微笑，和他離開。

1.

不知幾次　話過要走　但卒之都押後

何韻詩〈懶〉（曲﹕Eric Kwok　詞﹕黃偉文）

這星期以持續疲倦的狀態，面對困頓的工作。身處是非之地，流言蜚語如何止息？不瞅不睬，變成他人口中的掩耳盜鈴，怪只怪未有做好份內事，更遑論進步了。從前以為我是自由的，但天真的我大概錯了。最初的一子錯，以後的路途便變得落索。從前的勇氣和信心，都一一磨蝕──我應該勇於面對錯配的事實。要不是那個理由，我定會更努力翻閱求職版；如今只能見步行步。而我，畢竟已經二十六歲了。

2.

留下一點距離　回味猶自心跳

古巨基〈歡樂今宵〉（曲﹕黃丹儀　詞﹕黃偉文）

說穿了，我只是懶去放下自己的任性，想講，就開口了。突如其來，看你臉上的游移，我才明白，熱情也講時刻。

這天，我揹著你的紅格子，擦過你的一身灰。

3.
懶換 con, 結果眼睛通紅，釋出分泌物。在商場的洗手間，立即棄掉那雙隱形眼鏡。這樣下去，我會不會感染虹膜炎，看不見美麗的臉？喜歡你戴眼鏡的樣子。

快樂過後，理應努力工作。但我任性昏睡，精神卻仍然委靡。每個交稿死線的早上，我在巴士內，總盡力搖頭擺腦，希望摔出一些好點子，但 tag 依舊寫得很爛很牽強。想鑽出新意，總弄巧反拙，變成硬生生的拐彎抹角。在迫切的限期前，無法交出好功課，連我也漸漸動搖了。

復活節假期，令這個星期的工作，要提早完成。這個早上，我應該盡人事，苟延殘喘繼續寫。但不如怎的，人真的很累，所以在漫長的路上，我甚麼都沒有記下。沒有寫過一隻字，也不是不內疚的。巴士上層，左邊，隔窗。望著那個我每天擦身而過的海港，海面平靜，沒有風浪，我的心境也一樣，簡簡單單。聽著孫燕姿〈一樣的夏天〉，我在想你。

會想起年華刻劃的距離，會想起你玩過的激烈遊戲，思緒根本無跡可尋，它跳躍到那裡，我也停靠到那一處。玻璃倒影一個眉開眼笑的自己，我漸漸明白，情感的本相。

一時感觸，我便遺下睫毛。回到工作間，只好奮發圖強，聽著泳兒的歌聲，從後趕上不住寫。最後蓬頭垢面，疲倦的雙眼通紅，結果，放在心上的問題，都哽下去了。好不好呢？她說，不好？但當我一個人在途上的時候，我就記起疤痕、腿的力度與靜好──一切只讓我再次感到時光的靜好。像我坐在巴士上，晨光熹微，而我在讀書那種靜好。又像我們在石灘旁，漫步時的那種輕快的靜好。有些話其實不用說，儘管我不美，但都寫到面上了。

（假如讓我說下去﹕希望那個人懂得，我最想看黑白的占渣木殊。I love its name.）

1.
跟誰吃飯，提起不快的過去，我竟然可以笑逐顏開。從前的事，我大概早已放低。那些人，看見與否，都不重要。今日，在這裡，我覺得還快樂的。也許我很幸運，他們總是會來，無論我有多麼壞多麼任性，他們還是來了，在我身邊保護我，讓我好好生活下去。

2.
或者是因為一起看電影，或者是因為一起吃的一頓飯，或者是因為只差一毫米，或者是因為一幀小時候的照片，或者是因為按捺不住的笑意，或者是因為你給我介紹好多好多我不懂得的電影。我很快樂。即使短暫，我也很快樂。可不可以保守我？兒子的大玩偶。

please don't put your life in the hands
of a rock'n roll band
who'll throw it all away

Don't Look Back In Anger／OASIS

there are many things that I would
like to say to you
but I don't know how

Wonderwall／OASIS

難得周日假期，可以揮霍。重看艾慕杜華的《論盡我阿媽》，然後午睡片刻，醒來整理音樂檔案。仍然在聽十多年前的唱片，陪著我長大的英倫音樂。一直鍾情 Blur 的我，在聽 Oasis 時，竟還感動不已。Don't Look Back In Anger 簡直是我的金石良言。Jarvis Cocker 又以近乎呻吟的唱腔歌頌軟性色情，懶洋洋，不想起床。在床上閱讀別人的筆記，女子穿戴漂亮，擅長表達自己的情感，都寫得那麼真摰、動人、堅持。而我來到這裡，筆尖越磨越鈍，已經無法寫出動人的情節，透不出生活的精緻。但我真的想記低，這小小的情愫。只是小小，小小而已。

（從前我並不懂得，如今只好承認，我學不會好好表達我自己。）

早上懶床掙扎，直至閃現那一點想望，便急急翻身起來。在花灑下，期待每天的甜點。有時從背後傳來那個人癱軟的聲音，便情不自禁的張看。稿我兩忘，靈魂出竅。無奈總是睡不夠，眼睛乾澀，戴了隱形眼鏡，還是甚麼都無法看清。左眼一片模糊，不敢直視坐在身邊的那個人。談笑之間，我靜靜地，窺視那個人的腿。不言不語，緊抿嘴巴，忘記一個人靜下來時儲起的勇氣。想念，回首，你的好奇，我的笑聲。那個人是否懂得，掩埋在背後的心事？

（瘟疫那一年，你幾多歲，我又有過怎麼樣的回憶？）

（聽說，那個人為了誰才出現。尾巴追逐尾巴的故事。）

聲音。想念。一束束電波掠過。唱片店內，傳來異國民謠。那個人會不會喜歡 Amy Winehouse? 那個人聽 Goldfrapp 嗎？她們總被我的絮絮不休所煩透，對著那個人的時候，話語總被鎖上。我總以為我懂得，突然卻一敗塗地。放下朱天文的《巫言》，在巴士上，等待鏡子的折射。想念頃刻的親密，突然又想把一切結束。或者所有感覺，都不外化學反應。誰觸動誰的神經。我喜歡的，也許只是一張海報，一張臉，沒有甚麼大不了。

一個人的下午，聽完美的方大同，遊遊蕩蕩。或許，我的裹足不前，全因錯誤的時間。如何逾越歲月的距離？如何放輕鬆做自己？如何躲開重蹈的覆轍？不想傷心，不想冒險。我很懶，就別轉臉。想一想，或者我早已變得麻木。誰曾經停留，誰最後離開，我都沒有攔阻的力量。

1.
憤怒過，靜下來的時候，我突然想起自己，看著那個人的溫柔。也不過是工作，總能放輕鬆。寫得不好，便重頭來過。聽不明白，便微笑靜聽。上司想把話語說完，讓他說，不要駁嘴。別放棄我所擁有的自由。別忘記一邊收錢一邊學習的幸福。我的工作不算辛苦。我的同事非常可親。這樣子，我還能要求甚麼呢？

2.
課後（在工作中學習），跟他們相約吃意式晚餐，談天說地，從電影節的選擇、《我的奮鬥》、長刀之夜、broccoli 的串法，講到陳冠希的病態。我總為永恆而動搖，覺得一切人物和故事，總會逐漸離去。但跟他們一起，我總能保持自己，又感到很快樂。多少年了，仍然如此窩心。我還是很幸運的。

（一刀切開心太軟，朱古力漿傾瀉而出。）走著走著，繞圈子，看見你，停下來，跟你說話，只不過是這樣子。只不過是這樣子。

然後，當我走進昇降機，回想起那雙眼睛，又控制不了自己的神情。我想，你明白當然好，保持靜默也很好，至少，這種快樂都是真的，確切寫在我的臉上。聰敏如你，自然心領神會。

當一切開始的時候身邊有你　不知道甚麼時候失去了你
當時我明明是緊緊的靠著你　忽然只剩下我自己
是否我走得太快　還是你走得太晚
當一切消失了以後我懷念你　當從頭開始的時候要拋棄你
是因為我害怕再一次見到你　徒然想起了我自己
想念不想念之間　一個人一個世界
想念不想念之間　一個人一個世界

達爾文說適者生存，生物進化。尼采會說，永劫回歸。如果最真實的自己，總是會傷害別人，那麼，人跟人的關係，到底應該有幾深？大概是我不夠努力，才會叫人傷心。回憶很多，最初的時候，我總提醒自己別要太深刻。積極的人會努力克服自己的缺點，只有我不斷重蹈覆轍，不斷逃跑。我也覺得很累。我也不知道可以走多遠。盡力吧，我只能答應自己，盡力吧。雖然，我仍然覺得，人最後還是孤獨的。

也許喜歡懷念你　多於看見你
我也許喜歡想像你　受不了真的一起

那晚，點唱王菲的〈懷念〉。她就問我，是否情感的投射。也許吧。也許我無法承受明知失去的跌宕。縱然每次看見你，我也會快樂得情不自禁，蝴蝶在黑暗中漫舞，顧盼自憐。但為著無法自控，有時候，害怕得會流淚。我知道這樣不好，但我也有軟弱的時刻。那些電影都是這樣的﹕因為害怕被拒絕，於是首先別過臉。I'm the 4th. Don't you know?

（是的，是物語。我沒有看錯。）

星期六下午，完成錄影廠的工作，跟她兩個人夾手夾腳抬起工作桌上的玻璃，放下好些電影明信片。但我最喜歡的杜魯福，卻還沒有攝進去。還有關於《幻之光》的紀念品，找了很久還是遍尋不獲。好想把那些合照曬出來，讓誰知道我著緊。儘管沒有一張像樣的，至少，這些都是情感的見證。